海昌吳壽暘,字虞臣,著有《拜經樓藏書題跋記》,見《式訓堂叢書》,中有《跋〈河東集〉》一條如下:

《河東先生集》十五卷,舊鈔本,有附錄,《四庫書目》作十卷,附錄一卷,按景《序》[76]明言十五卷。近慈谿柳氏有重刻本,抱經先生[77]、竹汀先生[78]並為之序,均未詳卷數,未審視此本何如,當更訪之。先君子《書〈鐡圍山叢談·江南徐鉉歸朝〉後》一則於前云:據此,則仲塗文章雖擅一時,而人品不無可議,張景《行狀》謂不拘小謹,蓋其微詞。而陳直齋亦云:開為人,史稱其傲很剛愎。合觀數語,則開先時自名曰肩愈者,不亦妄乎?戊戌春日,偶從武林得舊鈔本,漫題首簡。

河東先生指柳開,非宗元也,先君子,撰者之父吳騫[79],即錢泰吉序中所謂兔牀先生者也。序云:“兔牀先生生平得一異本,必傳示知交,共相鈔校,非私為己有者。”拜經樓即兔牀藏書之所,所藏據稱有五萬卷,量與質皆足與黃蕘圃相抗。黃顏其室曰“百宋一廛”,兔牀則自題其居曰“千元十架”,千元者,謂千部元板也。壽暘能讀父書,並親作題跋以示於後,其篤古亦自可取,戊戌應是道光十八年,兔牀於嘉慶間即去世,年八十一。

兔牀不足於柳開之文,而牽涉徐鉉歸朝一事,吾未見原文,未敢論斷。惟以開於開寳五年,貽書貳臣梁周翰求舉觀之,凡兔牀嗤其自名肩愈為妄,及張景所云不拘小謹,疑與此類事迹不無關繫,姑記此以待詳證。

檢《四庫全書提要·河東集》下:“蔡絛《鐡圍山叢談》,記其在陝右為刺史,喜生膾人肝,為鄭文寶所按,賴徐鉉救之得免,則其人實酷暴之流”云云,兔牀所指,當即此事。夫《鐡圍山》短書,蔡絛亦難於取信,然不得反證,固不敢斷其事之必不有。果爾,開之所奉,不啻孔丘、盜跖同一龕矣,將何從與論文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