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2025年08月10日
一
《謫龍說》者,乃子厚有所為〔去聲〕而作,非戲謔也,己不虐人而見虐於人,因為文以警之也。吾曾記黃山谷在貶所,陳后山[90]貽書,殷殷以同官見陵與否為問。蓋此種見陵之事,凡謫吏無不習受,況子厚一貶十年,長官來去無恆,族類不一,誰保為之下者之不見辱?尋《子厚集》中,未嘗有文揭露曾見狎侮,而《謫龍說》者,遂以寓言而成孤證。此子厚處境之不得不然,而亦行文技術之習慣如是,蓋如《祭崔簡文》,說到楚南之鬼不可交,亦此寓言之類也。今吾所認為習慣之一,又在子厚於此類文字之結尾,每輕輕下一語,如畫龍點睛然,以示警惕。若《永某氏之鼠》曰:“彼以其飽食無禍為可恆也哉?”而本文則曰:“非其類而狎其謫,不可哉!”志之壯,聲之遠,意之斬截,戒之顯白,都表裏乎是。
扶風馬孺子者,何人也?作者旣不說明,注家亦均不詳,獨陳少章考之如下:
李習之[91]有《秘書少監馬公誌》云:公諱某,字盧符,九歲貫涉經史,師魯山令元德秀,魯山奇之,號公為馬孺子,為之著《神驄贊》,此孺子殆即是人,惜未詳其名也。但祕監歿於元和之季,年登八十,視柳子幾倍長矣,乃不舉其官,而仍孺子之名不改,豈以魯山之品目為重,故不妨略其齒爵乎?
少章復謂:“此文子厚謫官後作,蓋時有遇之不善者,故寓言見意”,與吾右說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