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

嚴綬，華州華陰人，挺之從孫，大曆中，第進士，累佐使府。貞元中，由侍御史充宣歙圑練副使，深受正使劉贊委遇，十二年，贊卒，綬傾府藏進獻，由是有恩。尋檢校司封郎中，任河東行軍司馬，帥為鄭儋，未幾遷銀青光祿大夫，檢校工部尙書，兼太原尹，充河東節度營田觀察等使，上書請太子監國，即在是時。

綬與子厚有舊，其《上江陵嚴司空獻所著文啓》云：

宗元啓：伏念往歲，司空由尙書郎出貳太原，宗元獲於天長專用候謁，伏蒙敘以世舊，許造門闌。自後司空累膺寵榮，位極公輔，宗元得罪朝列，竄身湘南，霄漢益高，泥塵永棄，瞻仰遼絶，陳露無由。司空統臨舊荊，控制南服，道路非遠，德化所覃，是敢奮起幽淪，仰希光耀。伏惟憫憐孤賤，特賜撫存，則縲紲之辱，有望蠲除，鳴吠之能，猶希效用。謹獻雜文七首，伏維以一字定其褒貶，終身之幸，無以加焉，上瀆威嚴，伏增戰越。

所謂出貳太原，似綬為鄭儋行軍司馬時，《啓》續云：在天長候謁，又似充宣歙副使頃，此中時地，略有差池，要之兩家世舊，因而情誼持續不斷，了無疑義。

元和元年，楊惠琳叛於夏州，劉闢叛於成都，綬表請出師討伐，蜀、夏平，加綬檢校尙書、左僕射，尋拜司空，六年三月，出為荊南節度觀察度支等使，兼江陵尹，子厚奏記，當在此頃或稍後，至遲亦在九年前。

史稱綬以名家子，為吏有方略，然銳於勢利，不存名節，嘗預百寮廊下食，上令中使馬江朝賜櫻桃，綬居兩班之首，在方鎭時識江朝，敘語次，不覺屈膝而拜，未幾，出鎭荊南。九年，吳元濟叛，授山南東道節度使，師無功，以裴度言召歸，長慶二年五月卒，年七十七。卒後於子厚三年，應長子厚二十七歲。

綬父事李輔光事，本傳不載，然以屈膝馬江朝推之，不足驚奇。永貞政變，雖由綬請監國而起，然事出大閹操縱，綬亦無法不予屈從，想子厚《與許孟容書》：說到外連強暴一節，不能不憶及當時實際情況。於是以綬媚事中貴，跡連桀犬[34]，而在天下滔滔之中，已成數見不鮮之象，無從爬梳，因亦姑與舂容[35]，冀得藉手[36]云。

綬比子厚長二十七歲，而有世舊，此應是先友可知，而《石背記》中削去其名，亦可見子厚之筆伐。釗案：子厚持筆謹嚴，隨處可見，《記》中如權德輿之高階盛譽，其名猶且被削，何況姦佞如綬輩一流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