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2025年08月10日
五
子厚《答韋中立書》,言文章之道,有“抑之欲其奧,揚之欲其明,疏之欲其通,廉之欲其節”,四語平列,無所出入。茅星來[49]為之節次,從而第之曰:“柳子厚之為文章,揚之欲其明也,必先抑之欲其奧,疏之欲其通也,必更廉之欲其節,夫不知所棄,而何以能抑之、廉之也?蓋古人之於文,其不苟如此。後之人見公之文章,洋洋灑灑,如決江河而注諸海,而不知皆其棄之餘也。”此其竅要[50],在知所棄,及棄而得其餘,吾嘗紬繹[51]其誼,而為之說曰:凡人以文敘一事,或立一義,第一步為命意,其次則選詞。詞而曰選,知可用之詞非一,因而其文可成之式亦非一,就中必有一焉,敘次井井,而較能鞭辟近裏者,是之謂奧:同時此一式也,條達之外,又能以少許勝人多許,是之謂節。惟奧與節,行文之能事以盡,若而棄,若而餘,都無不愜心而貴當[52],凡選之所以成為學,以及杜子美所謂熟精文選理[53],此物此志,莫之能外。又凡為此,非讀書多,積理富,上追三古,下綜百氏,如子厚其人,大抵不能勝此而遊刃有餘。清初文家如茅鈍叟一流人,亦偶作截搭題文,談言微中已耳,究未必心領神會子厚之所謂道,從而徜徉乎道之原,千載以下,遙遙相與桴鼓以鳴其盛也。
歸安茅星來,字豈宿,號鈍叟,又號具茨山人,為鹿門後裔。以時文名於時,古文為方苞所稱賞,謂在宜興儲在文[54]之右,年七十以諸生終。右述數語,見所作《曲阜孔某〈棄餘詩集〉序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