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集》中“韋珩”凡兩見,一《答珩示韓愈相推以文墨事書》,一《寄韋珩》詩。計子厚之識珩,大抵由退之介紹而來,此從退之與珩關繫密切,遠在子厚之上,可以概見。查貞元之末,退之薦士十人於陸傪[157],其一為韋羣玉,羣玉即珩,此已證實兩人交誼,異乎尋常,而退之以文墨事推子厚,並不直接與子厚言之,而輒向珩道及,此固退之之傾服子厚,出於至誠,未同浮譽,而並見韓、韋交篤,無事不商,殆非子厚道旁握別、回眸炫晃景象可比。

《寄珩》詩首云:“初拜柳州出東郊,道旁相送皆賢豪,迴眸炫晃別羣玉,獨赴異域穿蓬蒿。”中“羣玉”字,解者所見不一,或謂“羣玉”猶言羣賢,即指上文之“相送賢豪”而言,或謂“羣玉”為珩之字,此陳少章有簽明之如下:

貞元之季,韓子薦士十人於陸傪,其一為韋羣玉,《書》曰:“羣玉京兆從子,賢而有才”,京兆謂夏卿,羣玉蓋夏卿弟正卿子,說者以此詩“回眸炫晃別羣玉”句,證羣玉即珩,殆應舉時偶以字行,後復初名耳。案《世系表》,正卿子有珩,無羣玉,又柳州《酬楊侍郎》詩:有“貞一南來送彩箋”句,貞一亦侍郎族叔字,與此詩舉珩字正同,則珩即羣玉之說得之也。《表》不載珩字,又逸其官爵,觀是詩“矻矻竄逐”語,是已入仕而左官,後歷江州刺史,則太和中事也,別見《地理志》。

少章所敘,甚為明白。此詩全篇,皆子厚自述左官之苦,涉及珩者,僅僅“君今矻矻又竄逐,辭賦已復窮詩騷”二句,可見彼此交情不深,所謂竄逐,不可能指江州,以太和遠在子厚謝世後,即如《元微之集》中,有《韋珩除京兆府美原令制》,亦非,以此在長慶初,子厚並見不到也。《韋詩》末云:“起望東北心滔滔”,東北當為珩所謫處,未詳何地。

貞元十八年,中書舍人權德輿典貢舉,祠部員外郎陸傪佐之,退之時為四門博士,薦侯喜等十人書[158],見《集》中,其關於韋者曰:

有韋羣玉者,京兆之從子,其文有可取者,其進而未止者也。其為人賢而有材,志剛而氣和,樂於薦賢為善,其在家,無子弟之過,居京兆之側,遇事輒爭,不從其令而從其義,求子弟之賢而能業其家者,羣玉是也。

京兆者,夏卿也,退之薦十人,而九登第,獨羣玉《登科記》[159]中無名,豈當時以京兆之嫌而見黜耶?